小说||段明轩：彩 虹（一）

作者：段明轩

来源：中国视窗

题记： 时间的流水可以冲淡、稀释甚至湮灭许多人和事，但有个人以及我与这个人的一些事情 ，使我刻骨铭心，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，时间越长，在我脑海里越发鲜明清晰，以致绚丽生辉，一种甜蜜的深情注满心窝。她——就是我苦苦相思的彩虹。

绚丽生辉

一九六五年七月十六日，是我十七岁的生日。刚吃过早饭，就听到窗外石榴树上喜鹊“喳喳”高唱，似乎报告喜讯，果然，我们冉家庄村党支部书记兴冲冲来到我家说：“我刚接到电话，你家冉泉深考上了平固县最好的高中，是我村唯一被录取的考生，那可是学习尖子汇合的地方，哈哈！”说完，让我去公社初中拿录取通知书。

考取了每年只招一百名的县第一高级中学，对我家来说就像喜雨落入干枯的心田，浇得全家人人脸上开出了花。我村是个四百多口人的小村庄，解放前我祖父昼夜辛勤劳作、节俭持家挣下了十多亩地，尽管土改时与其它村的富裕户相比天差地别，我家仍被定为上中农。在那个强化家庭成分及出身的年代，幸好我父母吃苦受累辛勤劳动得到好评，我学习成绩从小学到初中，一直名列前茅，在那个讲政治、农村凡事依靠贫下中农的岁月里，我竟脱颖而出“蟾宫折桂”，简直是喜从天降。当时，我一蹦老高，翻身骑上家中的那辆破旧自行车，不顾阴云密布、小雨滴落的天气，飞快地驶向通往公社初中的土路上。

当我闯入公社初中办公室时，满脸满头雨水，衣服几乎淋透。校长一见是我，笑容满面，先拿出毛巾为我擦头擦脸，又拿出自己的衣服先让我换上，然后从抽屉里取出盖有平固县高级中学鲜红大印的通知书，他说：“据我所知，县里录取时，有人由于你家庭出身问题反对，最终还是你的亮眼成绩成了通行证，希望你好好珍惜，为祖国而奋发学习！”我含泪频频点头。

我装好通知书，与校长告别，屋外的小雨已停，只见天上一道绚丽的彩虹横贯碧空，像七彩丝绸，又像仙女的彩带，漫天明丽，光华灿烂，美得让人心跳，美得春风满面。

暑假过后的九月三日清晨，金色的霞光刚刚洒在地平线上，父亲已把母亲提前做好的粗布新棉衣和几件用包袱包好的衣物，捆在借来的钢管自行车上，我则在自己的那辆旧自行车上捆好装着书本及生活用品的书包，父子俩迎着凉凉爽爽的秋风，向平固县赶去。村中街道上，那些早起的乡亲见了，露出羡慕的眼光，我们一一打招呼，村民们啧啧称赞：夸我聪明，戏笑着说我家祖坟冒了青烟，出了秀才。告别乡亲，我俩心情愉快地骑车躬身用力，仅两个小时就骑行二十多里地，来到县城的最高学府——平固县第一高级中学。

这所高中坐落在县城北关，四周用青砖垒起一拉溜院墙，坐南朝北的大门，高处院墙一米多，大门上方是一根横跨东西的大方木，上书几个楷体大字：平固县第一高级中学。门楣下漆黑的大门两侧，分别是草书：胸怀家国存高远，志寄海宇问九天。大门洞开，人来人往，我们走进大门，迎面墙上，贴着一幅大标语，红字金字，内容是：欢迎进入大学生的摇篮！

此时，有位一头秀发、脸色白皙、干净利落、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漂亮的女同志微笑着走过来，热情地说：“我是这里的老师，负责接待你们。”边说边领着我们向北走去，她指着前面那几排镶有长方形大玻璃窗的宽大平房介绍：“这些房子是苏联的风格，最前面靠东的那间，是你们的教室。”女老师领我到住宿的地方并安排好，又引我到食堂办理兑换饭票等事务后，又去接待其它新同学了。父亲看看安排停当，就要回去，说下午到生产队出工。此时天近中午，我让他到食堂吃饭，父亲从衣兜里掏出玉米饼子说：“我吃这个。”说完啃了起来，我赶紧倒了一碗开水，父亲吃完，庝爱深情而又满怀希望地看我一眼，默默地骑上车走了。

第二天上午，新生们全部坐在明亮的教室后，一位神采奕奕、眼睛明亮动人、干净利落的女同志走进来，我定睛一看，那不是昨天接待我们的老师吗？她那聪慧的眼光看向大家，语气柔和地说：“我叫李欣惠，担任你们的班主任，以后我们在一起学习生活了。”我们这些新生们纷纷鼓掌。

李老师停了停，微笑着接着说：“我现在开始点名，点到谁，就请站一下，这样大家先互相认识认识”。于是，李欣惠用温柔而爽朗的声音一个个点名，男女新生逐个站起来，用高低不同、强弱不一的声调答：“来了！”“到！”当李老师点到梅彩虹时，随着一个“是我”的柔美声音，一位亭亭玉立的女孩有些羞涩地站了起来，这姑娘脸上飞出两朵红云，那张好看的瓜子脸从上到下涨得红扑扑的，一直延伸到精致而微翘的下巴上，一双清丽如水的的凤眼闪着笑盈盈的光，此女子的两只麻花小辫，用紫色的头绳捆扎得利利落落，漆黑的秀发下是嫩白的脖颈，整个人纯洁轻盈，清新动人，像春天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，这种天然的美丽蓦地闯入我的脑海、深入骨髓，留下不可磨灭的美好，以致再后来产生越来越多的比蜜还甜的情愫。

时间走过一个星期后，李欣惠宣布了经过同学投票选举、老师们商定的班委会名单，梅彩虹成为副班长，我被安排为学习委员。梅彩虹渐渐褪掉了羞涩，慢慢变得落落大方，她那秀外慧中的特质、热情待人的品德，赢得了全班人的喜爱。我很乐意与彩虹讨论学习中的问题，商谈班里的事务，接触较多，逐步了解到彩虹的一些情况：她出生贫农，家在县城东边十里地的梅家屯村，我们冉家庄村离她们村也是十里地，我来县城读高中的路上，正好路过她村。这样每逢星期六，我俩经常结伴回家，星期一返校时，我起个早，七点前来到梅家屯，彩虹正在村口等我。有一次，天寒地冻冷风吹，我骑自行车冻得吸冷气吐白气，快到梅家屯时，看到一位漂亮的女孩向我招手致意，我奋力蹬车向前，看到迎面来的彩虹，脸冻得通红，搓手跺脚取暖，我十分感动地说：“傻丫头，谢谢你，以后可不准再这样挨冻受罪了！”彩虹嘻嘻一笑说：“谁叫我们是好同学呢？”说完，我们愉快地向学校奔去。

在那青春萌动的朝霞般时刻，在那美丽的校园，我们争分夺秒吸取知识的蜜浆。课上，我们洗耳恭听，思索强记；课下，我们激烈争论，深入探讨：晚自习，由于那时供电不足，就秉烛夜读；黎明，我们约好来到学校大操场上，边慢慢跑步，边背诵外语。这样，双方的好感逐渐增加，感情日益加深。

高中一年级下学期，也是第二年春末夏初的五月，平固县大地柳绿花红，到处生机勃勃。那天课间休息，我和彩虹到学校操场漫步，忽见雨后天晴的蓝天上，出现一道天桥似的彩虹，璀璨多姿、光华照人。我指着天空，一语双关地对身边的梅彩虹说：“你看，多么漂亮、多么迷人、多么惊人。”梅彩虹听后脸红了，俏皮而又深情地说：“那你可要一辈子装在心中，现在首要的是把学习搞好。”这近乎表白的对话，这美好的场景，日后一旦想起，就脉搏加快、就热血奔流。

（待 续）

校 审/马锁成

【作者简介】

段明轩，50年生，河北大学中文系毕业。媒体记者，编辑，高级职称。与朋友共同完成38万字的《长河浪花》一书。曾经发表大量作品，其中多篇入选省以上出版社的丛书。现居衡水。儒林文院文学顾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