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说《云崖初暖》（150）：昏昏得施救

“木嘎，让我背着你走吧！”蔡建民立住脚，扶着木嘎说。

“不……雀博老蔡，我……能……走！”木嘎喘息着，一面跨出沉重的脚步。

“那你就走慢一点，走稳。”

“哎……”

从后面赶上来的红军战士，个个侧过脸来，望着踉跄走着响木嘎。夜色中不见那一双双关切的目光，却听见一声声暖的询问——

“怎么啦，木嘎病了吗？”

“木嘎，吃口干粮吧，我这儿有炒面。”

“前头有河沟，喝口水就有劲儿了。”

“卡沙沙……”木嘎没有力气多说话，他轻若吐气般地感谢着红军的关怀。

前面是一道巨石嶙峋的山坡，怎能跨上去呢？

“我背你走，木嘎！”蔡建民又这么说，而且立马拉住不嘎的双手，自己躬起了脊背。

“不，不……你也够累了，我不能……”

阿什木嘎双手把蔡建民推开，又偏偏倒倒地跨出一步。

若是在白天，人们不难从木嘎额上豆大的汗珠，看出他的病痛，不难从他歪扭的嘴角和脸上绷紧的肌肉，看出他每跨一步所付出的巨大毅力。但在这夜色中，却只能听见他那执拗的，轻微的话语：

“我要走，……跟你们……去打丁……仁……廷……”

这执拗的，轻微的声音，凝聚着他的仇恨和觉悟，也凝聚着阿什巴曲的遗言和乌妞跳崖前的呼喊，凝聚着千万个奴隶的悲哭怒号。阿什木嘎呀，他怎能不拼出最后一丁点力气，去攀登眼前的大山！

登上怪石兀立的山梁，已看见东方的天边，浮现出微白的亮光。宇宙的巨手，掀开了夜幕的一角，正招来又一个黎明。战士们伫立山头，看脚下开阔的河谷地带，蒙着一层深灰色的云雾；从云雾间时隐时现、星星点点地闪耀着前面部队的火把和灯光，好像在尽力烧去残夜，与即将来临的曙光相映。

“同志们，我们快到李子坪了，继续前进！”前面传来赵坤豪壮的喊声。

“能看见路了，快走呵！”战士们欢呼着。

呼——呼……迎面吹来一阵凉冽的冷风，搅动着山下的林涛。要是冷风一吹，战士们个个精神为之一爽，他们加快步伐，向山坡下奔去。

唯独阿什木嘎，一吸进冷风就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。他咳得喘不过气，咳得蜷曲了身子，两眼阵阵发黑，头晕得天旋地转。他一捶胸口，又是一口带腥味的血痰吐了出来……

“老蔡……我……想跟赵连长……说句话……”阿什木嘎勾着腰，用力扶住蔡建民的手臂，断断续续地说。

“好，我报告连长！”蔡建民点点头，随即对前面一个红军战士说，“同志，向前头传个话——木嘎要找赵连长！”

于是，木嘎的要求，由战士们一个跟一个地传到前面去——“木嘎要找赵连长！”

又走了几步，阿什木嘎眼前一黑，一头倒在地上，再也走不动了，他的内在的力量已经使尽……

“木嘎，木嘎！”蔡建民蹲下来，把木嘎搂在自己胸前，用膝盖垫着木嘎那耷拉下来的头，焦虑地叫喊着。

“木嘎，木嘎！”几个战士围过来，纷纷呼唤。

赵坤呼哧呼哧地喘着气，从队伍前头快步走回来，一见这情景，就知道木嘎为何要找他了。他急忙蹲下身，用手迅速解开木嘎的衣衫，又摸摸他的胸口，随后摇摇他的肩头，亲切地安慰着说：“木嘎，不要紧，休息一下就会好的。”

“雀博老赵……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……你们赶快往前走吧……”木嘎摸索着抓住赵坤的手，一边咳，一边说。

“不，我们不能把你丢下！”赵坤抚摸着木嘎冰凉的手，充满感情地说。

“连长，我求你……不要管我，快去打丁仁廷.”木嘎动着嘴唇，吃力地轻声恳求。

话没说完，阿什木嘎晕过去了。

他没有完全失去知觉，耳边还模模糊糊听见赵坤焦急的呼喊，战士们忧虑的议论。不知过了多久，他似乎清醒了一些，却睁不开眼，手脚也动弹不了，隐隐听到身边掠过一阵“刷刷”的脚步声，“得得”的马蹄声，接着是四面欢呼，处处笑语，像山风呼啸，似大浪澎湃……

忽然，他感到有人摸他的脉搏。

——快，拿水来。——一个陌生的、浑厚的声音。

行军壶冰凉的壶嘴凑到他口边，他微张嘴，小口小口地吞下清凉的水。又是一阵咳嗽，但咳嗽却使他清醒过来。

他睁开眼，立即看到耀眼的曙光。四近默默地站着好些红军。群山郁郁葱葱，朝阳喷薄而出，东方万道霞光。

一个身材魁伟高大、红军领导模样的人，微微俯着身子，手里拿着行军壶，用慈样的、深澈的目光，关切地望着这个彝族奴隶：“医生同志，快给他仔细看看病。”

“是。”一个中年的红军医生，立马蹲下身子，打开药箱，拿出听诊器，把听筒按在木嘎胸膛上，慢慢移动着，侧耳细听着，又翻翻他的眼皮，摸摸他的额角……

那红军领导模样的人，缓缓站起身；把行军壶通给身近一个年轻战士，仍是关切地望着木嘎，又询问医生：“怎么样，要紧吗？”

“看来不要紧，是严重的贫血和支气管炎，打两针，吃些药，会好转的。”医生回过头，诚挚而认真地说。

“好，一定要把他治好。”

“是。”医生又答一声，从药箱里取出针药来……

未完待续……

本小说描述了凉山和西昌一带彝族人民挣脱奴隶枷锁的斗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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