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唐最后一位传奇诗人，堪称撩妹儿高手

请问，史上最长的唐诗叫什么？究竟有多长？

直接公布答案吧。诗歌的题目叫《秦妇吟》，全诗共计238句，1666字。

有些读者可能并不熟悉这首古诗，但该诗人的另一首作品，《菩萨蛮》，相信大多数人应该都有所了解。

“人人尽说江南好，游人只合江南老。春水碧于天，画船听雨眠。垆边人似月，皓腕凝霜雪。未老莫还乡，还乡须断肠。”

《秦妇吟》和《菩萨蛮》有个共同特点，两首作品都是描写美女的；也有一个不同点，前者是“诗”，后者是“词”。

已知上述条件，利用福尔摩斯的“推理演绎法”，诸位能否推理出，该诗与词的作者，是个怎样的人呢？

首先，他既擅长唐诗又擅长小词，那么，他大概率生活在唐末到五代十国之间；其次，参考其诗词内容，可以推断出，作者是一个风流倜傥、柔情似水的人。

完全正确。

《秦妇吟》的作者名叫韦庄，不谦虚地说，他是唐诗中的最后一位传奇；同时，又是最早致力于填词，并且小有成就的风流词人。

王国维说过，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。更何况诗词兼备的名家乎。在唐末的乱世，写下如此多风情文字的韦庄，究竟经历了什么，又成就了什么？

01

韦庄的确很风流，但他对自己的家人，却吝啬得相当可以。

《太平广记》包括《唐才子传》里，均说过他的不少坏话。

韦庄有多抠门呢？据说，每次煮饭之前，他必然先统计米粒数量；烧火之前，又要称量柴火的前后重量；烤熟的肉端上来，但凡少了一片，韦庄立刻就能察觉，并因此而发飙。

他八岁的儿子不幸夭折，入殓之前妻子为孩子穿上平时的衣服，韦庄知道后，私自将衣服剥下来。他咬了咬牙，用一领旧席把儿子尸体裹将起来，等埋葬完，韦庄想了又想，最终，还是把草席拿了回来。

以上说法未必有真凭实据，但韦庄本人在正史上并没有传记，我们只能通过他自己写的诗词，以及后世文人对他的记载，对其的性格进行分析。

譬如，我们说他是个多情之人，便有韦庄自己写的诗词作为证据。

韦庄本来是长安人氏，后来辗转于洛阳、江南、西蜀等地。可以这样说，几乎在每个地方，韦庄都有一段或者几段风流韵事。

他小时候家里并不富裕（少孤贫），但韦庄抠抠索索省出来的钱，也许，都用来嫖了。

昔年曾向五陵游，子夜歌清月满楼。

银烛树前长似昼，露桃花里不知秋。

“五陵”意指大唐首都长安的CBD，可想而知，放眼望去，那里都是高消费场所。少孤贫的韦庄，去到那里玩耍，眼皮也不眨一下。正如他诗中写的那样：“买酒黄金盏”、“美人双翠幰”（翠幰xian，代指华丽的车子）。

暮年的韦庄通过一首《少年行》，大谈少年时的享受，最后他还感叹道：乐事殊未央，年华云已晚。

“未央”乃“未尽”之意。好事未尽的原因，并不是担心钱包瘪了，是因为自己老了，身体掏空了。

后来，韦庄到了洛阳。貌似，他在洛阳又有了外室。

韦庄还假定洛阳那个女子，时时刻刻想念着自己，于是，他以该女子的口吻给自己写词：

洛阳城里春光好，洛阳才子他乡老。柳暗魏王堤，此时心转迷。桃花春水渌，水上鸳鸯浴。凝恨对残晖，忆君君不知。

写这首词时，韦庄身在江南，除了脑海里远方的佳人，他本人视线之内，尽是温婉可爱的江南女孩。·那个手腕白皙如霜雪的卖酒姑娘（垆边人似月，皓腕凝霜雪），就被他盯了好久。

韦庄曾两次进西蜀，即便是第一次去，至少也有六十岁了，并且，终于成了朝廷的官员。然而，他不顾年龄、身份，照样在成都酒市里寻欢作乐，还认识了一个叫“灼灼”的姑娘。

后来，灼灼因病去世，韦庄特意写诗缅怀她：桃脸曼长横绿水，玉肌香腻透红纱。

韦庄以及他的朋友，向来都玩得很嗨。他家南邻住着个富贵公子，某次骑马夜归，因为喝得太醉，甚至控制不好马缰了。这时，韦庄忽然看见外面银灯闪烁，却也不管邻居是否喝醉，叫上自己的姬妾，携手揽腕，开门迎接富贵公子，添酒回灯重开宴也。

02

古人去妓馆消费主要是为了放松，而不是去批判的，所以文人们有可能揶揄、调戏妓女，往往不会“教育”她们。但韦庄是一个例外。

譬如，他曾经作诗劝诫某妓女——还不是说劝人家从良，韦庄想让妓女知道感恩，懂得知足常乐。

莫恨红裙破，休嫌白屋低。

请看京与洛，谁在旧香闺。

他还告诫过某富贵者之妾，别一天到晚没点正事儿闲出个五脊六兽来，实在不行可以出去打工，比如养蚕。

昔年爱笑蚕家妇，今日辛勤自养蚕。

仍道不愁罗与绮，女郎初解织桑篮。

读韦庄的诗到这里，我突然有了一个疑问：试问，在什么样的条件下，韦庄才有资格公然“教育”一个妓女？答，在两人非常非常熟悉的前提下。

这种“熟稔”和金钱无关，所以，我们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：在和异性搭讪撩骚方面，韦庄实在是一个顶尖高手。

笔者还有别的证据。前文说过，在居家过日子方面，韦庄是相当抠抠搜搜的，但他竟然折节下士过，专门向自家的女仆阿汪，写诗表达歉意：

念尔辛勤岁已深，乱离相失又相寻。

他年待我门如市，报尔千金与万金。

什么叫心细如发？什么叫最懂女人心？通过此诗，韦庄简直是给直男们上了一课。

但韦庄所有撩骚诗中最牛的一首，个人感觉，便是史上第一长的唐诗《秦妇吟》。

《秦妇吟》描写为躲避兵祸的少女，一路从远方走来之所见所闻。韦庄借秦妇之口，揭露了唐末黄巢起义军的凶残暴烈，以及官兵的内攘扰民。因此说，它是唐末社会的一首“诗史”。

上完价值，我们再来分析一波，这首诗歌成文的原因。

话说，癸卯三月，洛阳城外，街道上却是寂寂无行人。

杨树花飒飒如白雪，杨树阴影之下，正独自坐着一个歇脚的如花美人。

“凤侧鸾欹鬓脚斜，红攒黛敛眉心折。”

因为正在逃荒，女孩子衣衫不整、很是狼狈，但“凤侧鸾欹”的头饰，证明了她不但爱美，而且并不太穷。

所以，这位歇脚的美女是谁？是韦庄杜撰的吗？有时候你不得不服气文人的认真劲儿，他们还真给考证出来了。

据说，唐僖宗广明年间，某李姓将军的女儿，不幸和家人失散。好在她“性甚明敏，善于奉迎”，靠着自己交际花的手段（大概率是出卖色相），李氏女一路从长安到达西蜀，还和一个姓董的将军攀扯上了关系。

然后，她竟然又把董生给踹了。李氏女给出的理由是，自己一路走来，“失身之事，非不幸也，人各有偶，难为偕老，请自此辞。”

如果这段考据是可信的，韦庄遇到李氏女的时候，恰好就是她前往西蜀的路上。

当时，黄巢起义军攻入长安，韦庄也正在逃跑。就在慌不择路、九死一生的间隙，韦庄一眼望见这位美女，竟然忘记了逃跑。

我相信，他应该是动了淫念。

“一见这少女，不由得心中突地一跳，胸口宛如给一个无形铁锤重重击了一记，霎时之间唇燥舌干，目瞪口呆……”这是金庸先生描写韦小宝初遇“花布美人”阿珂时的心理活动，或者，这种内心戏可以照搬到韦小宝唐朝的祖宗身上。

所以，韦庄主动上前搭讪了。面对陌生男人炙热的目光，女孩虽是未语先咽、哭哭啼啼，但她并不羞涩，稳了稳心神，开启朱唇，款款而谈。

因为那首诗的缘故，“秦妇”所说的话，成了历史、有了意义。但韦庄和她在当时，应该并没有这么伟大的理想。

《秦妇吟》里有这么一句描写，也许是两人暧昧关系的暗示，少女说他们相约谈话的前提是：君能为妾解金鞍，妾亦与君停玉趾。

关于这两句诗，较为文雅的翻译是：如果先生您愿意为我解鞍下马，容姑娘我休息一会儿；我也可以为您停留，讲述一路的过往与经历。

可问题是，女孩已经在歇脚了啊，难不成她是坐在马背上休息的？所以，她究竟想让韦庄解什么？以及，后面有贼兵杀来，两人驻玉足（玉趾，白嫩如玉的脚）而停留，难道仅仅是为了聊天？

韦小宝看到美人，只会在心中龌龊地大喊：“我死了！我死了！”韦庄文雅得多，他的目的或许并不纯良，但他会用如此唯美的诗词，来掩盖自己的龌龊。

所以，韦庄和这个性甚明、善媚道的女子滚床单了吗？从道理上来说简直是一定的，但诗里没有明说，也许，他们果然是为了家国天下而聊天。

03

我们一直在说韦庄的风流，实际上，他的大半生，过得落魄而潦倒。

写下《秦妇吟》时，他已经是一个45岁的“老者”，这首诗使他名扬天下，人们不约而同称呼其为“秦妇吟秀才”。称他为秀才的原因说来也尴尬，彼时彼刻，韦庄还在锲而不舍地参加考试，但很可惜，一直没有考中。

直到年近花甲，他才勉强得中了进士——韦庄应该是唐朝诗人中年龄最大的进士。然后，他的官运和生活，也终于迎来了转机。

但比较蹊跷的是，发达后的韦庄，自禁了这首《秦妇吟》。他在《家戒》里嘱托道，往后无论在任何场所，家人都不许张贴、提及此诗，并且，“以此为谤，亦无及也。”

关于《秦妇吟》被禁的原因，第一种说法是，诗中的“内库烧为锦绣灰，天街踏尽公卿骨！”一句，伤害到公卿们“脆弱”的感情，所以，老爷们暗地里向韦庄施压。

我并不太认可这一观点。《秦妇吟》总计200多句，假如哪一句得罪人了，修改或者删掉就好，实在没有必要全部删除。

再者，韦庄后来做了宰相，但那不是唐朝的宰相，他服务的对象是“五代十国”中的前蜀，难不成韦庄批判前朝腐朽的公卿还有错了？

以王国维、鲁迅等为代表的学者认为，“是（韦）庄贵后讳言此诗。”意思是说，韦庄后来富贵起来了，当然不愿意提及当年的“露水夫妻”事件，这事儿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。

这种解释比较合理，毕竟，他还专门在《家规》中作了规定。

陈寅恪又提出了第三种观点。前蜀的皇帝王建，以及手下的将军与官兵，当年也没少干杀人放火强抢民女的勾当。韦庄的这首诗，无意中触及到后宫的隐情，属于是“误伤了友军”。

王建，乃是五代十国时期前蜀的开国之君。据说，他昔年攻打成都之时，三年未攻克，于是，王建召集了一批亡命徒，对他们承诺道：“西川号为锦花城，一旦收克，玉帛子女，恣我儿辈快活也。”

当然，王建其实忽悠了他们，破城之后，“玉帛子女”就都是他自个儿的了。王建年轻时做过小偷，行走江湖时人送雅号“贼王八”，可见，他的心思是很活泛的，属于东拉西扯，特能忽悠的那种人。

建国之后，王建重用了韦庄，前蜀国的“制度号令，刑政礼乐，皆庄所定。”韦庄终于实现了自己的人生抱负。

然而，承平日久，王建又恢复了“小贼”的本性。王建“偷”了一个人——从韦庄身边夺走了韦庄最宠爱的姬妾。

这应该是韦庄一生中，最无语也最狗血的事件了。但他什么也做不了，唯有写诗作词吐槽。

韦庄写了一首《女冠子》，上阕是这样写的：

四月十七，正是去年今日，别君时。忍泪佯低面，含羞半敛眉。不知魂已断，空有梦相随。除却天边月，没人知。

该词描写了韦庄对某个女子的思念，据后世有的文人分析，此词“为忆故姬之作”、“明言‘四月十七’者，姬人被夺之日，不能忘也。”

他还填了一首《谒金门》：

空相忆，无计得传消息。天上嫦娥人不识，寄书何处觅？新睡觉来无力，不忍把伊书迹。满院落花春寂寂，断肠芳草碧。

这首词情意婉转凄怨，被人们争相传诵，不久之后，甚至传到了小妾的耳中。

王建权力比韦庄大，相对而言比韦庄更年轻（韦庄当时已经70多岁了），从道理上来说，皇帝王建才是姬妾的“终极目标”。但是，读罢这首《谒金门》，她竟然伤心到不能自已，最终绝食而亡。

《唐才子传》里因此评价韦庄，虽然“性俭”（就是抠门），但他的“四愁九怨之文，一咏一觞之作，俱能感动人也。”

所以，回到最开始的问题，潦倒半生，好不容易发达了还戴了绿帽的韦庄，究竟成就了什么？靠着一首首璀璨无比的诗文，他成就了全天下女人的心。

参考资料：

辛文房：《唐才子传》

陈贻焮编：《增订注释全唐诗》

罗曼：《百年来韦庄研究的“竞”与“未竞”》

作者：老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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